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闲看十作家的被批判

2000-01-26 来源:中华读书报 陈村 我有话说

《十作家批判书》我真是没读过,原因很离奇,因为反感那本《中国人可以说不》中的煞有介事和不伦不类,所以对这个叫张小波的先生策划的书打不起精神。说起来这张先生也是见过的,相识而未相交,没想到他不写诗以后这么有了出息。

被批判的十个作家除了钱钟书,我都有幸认识。有些是朋友,有些不是,有些人(如王蒙、梁晓声、王朔、王小波)我也曾说到过他们。批余秋雨的朱大可和被批的余都是我的朋友。这本书的批判文章中,我只在网上读了朱大可的那篇。朱是个奇才,写得很少,出语惊人,立论险峻,一针见血,很难反驳。更加上文采斐然,逻辑严密,实在不可多得。同类文章排在他的旁边,虽然写得也很用心用力,比如余杰的文章,就是一个陪衬人了。我是最喜欢看朱大可文章的,无论是褒扬都市里的老鼠们、重解梁祝故事还是批判文化人。读他的文章,也是对自己的一个警醒。他文章里的那些话,大概不是说给余秋雨听的,他应该知道,道不同不相与谋,说也白说的。他对谢晋说的话就是白说了。朱文除了很少的时候(例如断言谢晋时代过去了)比较有读者,多数类同于自说自话,人们或没看见,或不明白他要说什么,或者,人们心里是明白的,不费那个力,一笑就过去了。

我也是愿意读余秋雨的文章的(近来他的千禧日记太不好读,他为自己作品所作的强辩有点搞笑),这一类文章较少,说东说西,读一读没有坏处。他的文章当然有毛病,被所有的人都接受也比较可疑,但这不是不读的理由。原先他写了就写了,趴在《收获》杂志上时未见多少批评,后来火了批评也多了。我确实是把他文章当小散文来读的,那是我读书的习惯,比如把《红楼梦》也当小的小说来读,而不去想它是又一面什么镜子。我以为,余秋雨没有弄清他文章的边境应该在哪里,把话说大了,毛病也就出来了。

我当然可以说,从文化立场批判作家是早就应该做的事情。是我以前也曾巴望出现的情形。但是我现在已经比过去多疑了,因为看了太多的种下龙种收获跳蚤,实在无法预料那样的讨论会有什么吓人一跳的结果,何况又是通过商业炒作弄将出来,何况又是在我看来有前科的人在炒。炒是让东西变形的一种好手段。余秋雨是一个例子,朱大可的文章炒下去,难说不成为另一次文化苦旅。朱大可欣喜于商业的介入,使他走出角落,这难道真是福音?还有,他等人不能左右的是,民间自有古怪的逻辑,任凭怎么攻击,怎么算出尔等的真命,谢晋在很长的时期内仍是中国票房最高的导演,余秋雨还是书籍卖得最多的作家。更像悖论的是,所有对他们的批判之所以热门,也是因为寄生在这最高和最多之上。

所以,更深的探究应该是,这最高和最多是如何产生的。

还有王朔。写这篇文章的这会儿,他刚给我打了电话,说一件事务性的事情。他也是我的朋友,虽然我写过《开导王朔》,虽然这篇旧文最近又被翻了出来,很多人没读明白我的话,他们只知道朋友便是指一起喝酒的那些人。我觉得丫(王朔的喜欢用语)的主要问题在于等不及了,现在就要立牌坊。丫不该去和别人争什么纯文学,不该用一套套的小说道理来指正金庸(也就是约束了自己的创作)。丫不必摆显自己也是学问中人(正好入了别人的套)。在我看来,丫的小说都是流行的俗物,不可能去争什么门派。打个比方,丫就算是中国的披头士吧,一代人唱的时候没想什么只为快感,过后一回忆,嘿,原来那是我们的经典啊。丫和一无所有的崔健是他们的代言人。所以,我要告诉王朔的是,牌坊还是有的,不过不建在你指定的那个地方,不是现在就建。王朔应该有一份闲心,看看那些靠在牌坊上的人们,他们也许是那么地在乎当×(实在说不好听,只好一×了之)。在我丑陋的眼光看来,批判丫的有些人,心里是很想和丫换个位置的。

所以,我觉得有些批判是可疑的,虽然作家们的作品也很可疑,加上可疑的阅读,我于是不指望会有什么龙种的被收获。

最后说一说王蒙。我说过他多次,大概的态度是批评多于赞扬。因为在我写出那些文字的时候,加给他的赞扬已经太多,所以不赞也罢。现在,我愿意自以为公正地说,他是一个建设性的作家。他当然有自己的局限,说过不伦不类的话,写过很不艺术的作品,思想较复杂,但他的创作实践依然是建设性的。如果心理上能从烦扰他的周边事务中解脱出来,他能写得更好。他那么聪明,那么有感觉,又那么尝遍百草。入京已久,天高云淡的感觉渐少,王蒙先生,真是很可惜啊。

让作家去写作吧,让批判者去抨击吧,让读者欢乐吧。今日的批判可谓是皆大欢喜,还想怎么呢?

因没读过书,很多议论和书无关。就写这些,算是我的回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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